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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教热狂的武器可以摧残坚持这些真理的个人,可是它不能毁灭这些真理本身.

 这并不是说我怀疑有一个最高实体的存在;相反地,我倒是觉得它的存在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是,既然它的存在并不比任何别的存在更能证明一种崇拜的必要,那么它的存在就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真理而已,在实际上是毫无用处的.因此,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既可以说宗教不一定就是什么规矩老实,同样的理由也可以完完全全使我们确定,无神论不一定就不规矩.不老实.

 何况,谁能够说人存在的理由不正就在它的自身里面呢?说不定人正就是这样地偶然被投掷在地面上的一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知道:他应该活着和死去,就好似这些朝生暮死的菌子或这些爬满在沟边.长满在墙上的花草一样.

不要在无限里徨吧,我们生就不能对无限有一星点儿的认识;对于我们,绝没有可能一直追溯事事物物的根源.况且,无论物质是永恒的,还是创造出来的,上帝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我们都可以一样地过安静的生活.为了一个不可能认识的东西,为了一个即使认识了也不能使我们更幸福的东西而这么自寻苦恼,这是多么愚蠢的事!

 但是有人说,你去念一念费纳隆.窦汉.纽房底.阿巴地.拉依等人的作品吧.好极了!可是这些东西会告诉我一些什么?它们又告诉过我一些什么?这不过是一些虔信的作家们的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只是一个比一个加上更多的措辞,这些人与其说是能损害无神论的基础不如说更加巩固了它.从自然景象中引用的证实的数量,并不能增加这些证明的力量.仅仅一只手指.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的构造.马尔丕基的仅仅一个观察便清清楚楚地证明了所有的一切,而且无疑地比笛卡尔和马尔布朗希神父的证明更加有力,另外的任何一切就丝毫不能证明什么.因此自然神论者,甚至基督徒们,只需要指出下面一点就完全足够了,就是:在整个动物界,无数不同的器官实现着各种相同的目的,而且这些不同的器官都是严格地按照几何学构造起来的.因为,如果要想打倒无神论者,还有比这更有力的武器么?说实话,如果我的理性没有欺骗我的话,人类和整个宇宙的构造似乎都贯穿着这种在目的上的统一性.在眼睛里面,太阳.空气.水.物质的组织.形状,这一切构造得就像在一面镜子里一样,这面镜子按照着同样以视觉为目的的无数变化不同的物体所共同需要的规律,把反映在它里面的对象忠实地呈现给想像作用.同样,我们在各种地方都看到不同的耳朵,可是人.兽类.鸟类.鱼类的不同构造却没有产生出不同的作用.所有这些耳朵都是按照数学这样精密地构造出来的,它们一律都为了一个同一的目的,就是听.于是,自然神论者就问了:由此看来,如此偶然岂不该是一个很大的几何学家才行么,要是它能够这样随心所欲地变化那些据说是由它创造的作品,而这样大的复杂性却并不能妨碍它达成同一的目的?自然神论者还对这样一些包含在动物里面的,显然供将来应用的部分提出责难,例如毛虫里包含的蝴蝶,精虫里包含的人,水螅的每个部分里包含的整个水螅,卵子孔隙里包含的瓣膜,臼床里包含的牙齿,胚胎里包含的肺,液体里包含的骨骼,这骨骼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从液体里分离出来而渐渐硬化的.主张自然神论的人既然不肯放弃任何机会来宣传他们的系统,他们不断地积累证据,因此就想充分地利用一切,甚至利用到某些情形下的精神的弱点.他们说:请看那些斯宾诺莎,那些伐尼尼,那些德巴罗,那些波安登......这些与其说侮蔑倒不如说荣耀了自然神论的使徒们!这种人健康的时候也就是他们不信上帝的时候;实际上,他们说,只要情欲一开始随着身体衰退,就很少有人不背叛无神论了,身体只不过是情欲的工具.

 这无疑就是人们所能说出的.最有利于上帝存在的全部理由了,虽然最后的一个论据是很无聊的,由于这些都是信仰上的暂时的转变,精神一旦苏醒,或者说,只要从身体的力量里一恢复它的力量,它几乎总是马上恢复旧有的见解,并且按照这个见解行动的.这,至少和狄德罗医生的"哲学思想录"比起来,所说的多出很多,那是一部说服不了一个无神论者的杰出作品.试问你能用什么话回答一个人,他说:"我们并没有了解自然;一些隐蔽在自然里的力量很可能造成了现有的一切.请看特朗勃莱的水螅!难道不是在它自身里面包含一种繁殖的力量吗?所以,为什么不能设想,有一些物理的原因,由于这些原因一切被造成,而这个宇宙的所有环节则都系属和归结为这些原因之上,因此,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定会发生的.这样的一些原因由于我们对它的绝对的.不可避免的无知,遂使我们假设了一个上帝,而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这个上帝甚至不是一个理性的实体.所以,消灭偶然,并不等于证明有一个最高的实体,因为另外还可以有另一种东西,它既不是偶然,也不是上帝,我愿称之为自然;从对于这个自然的研究方面来看,必定产生出不信上帝的人,一切细心观察自然的人在思想方面都验证了这一点."

 因此,任凭是全宇宙的重量,也动摇不了一个真正的无神论者,更不必说消灭他了;所有这些重复万千遍的救世主的征象,这些超出像我们这样的人的思想方式很远的征象,尽管人们怎样详加论证,除了反庇洛主义者,或者那些充分信任自己的理性,认为只要依据某些现象就可以下判断的人之外,是没有人把它当作明确的真理的;但是对于这些现象,大家都清楚,无神论者却可以提出许多别的也许同样有力而完全相反的例子来反证.因为如果我们再倾听一下博物学家们,他们会告诉我们:由于同样的一些原因,在一个化学家手里,经过各种偶然的分配,造成了第一面镜子,但在自然的手里,便造成了一泓清水,纯朴的牧羊女子也可以把它当作镜子用;维持世界的那种运动,因此也能创造世界;每一个物体都处在自然给它指定的位置上;空气包围地球的真理,也就是地球内部产生铁和金属的道理;太阳是自然的产物,也和电是自然的产物一样;太阳并不是专门温暖大地和地上的生物,有时候也烤伤它们,就像雨水不光是助长五谷,常常也损坏五谷一样;镜子和水,也和一切具有同样性质的光滑物体一样,并不是专门给人照的;眼睛事实上是一种镜子,在这种镜子里,心灵可以视为物体所呈现的对象的影子:但是并不能只证明眼睛真正是专为心灵观看的,也不能证实眼睛是专为放在眼眶里的,总之,很可能卢克莱修.医生拉密以及一切古代和近代的伊壁鸠鲁主义者们是正确的,由于他们主张:眼睛之所以能看,是因为它有这样的组织和生长在这样的位置上,只要一旦确定了自然在物体的发生和发展中所遵守的那些运动的规律,眼睛这一奇妙的器官就必定有别样的组织,也不可能生长在别的地方上了.

这就是赞成和反对两方面的理由,也就是使哲学家们永远分成两派的那些主要论点的概括.我呢,我不支持任何一方.
"你们之间有多大的争论,都是与我无关的."
这是我对一个法国朋友常说的话,他是和我一样公开的庇洛主义者,一个极有才能可是很不走运的人.关于这个问题,他给了我一个非常特殊的回答.他向我说:赞成和反对,确乎不能丝毫扰乱这样一个哲学家的心灵......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一件东西得到足够清楚的表明,可以使他必须接受,甚至于一方面所提出的认为不可否认的观念,马上就被另一方面提出的观念驳倒了.他又说:可是,宇宙如果不是无神论的宇宙,就不会是快乐的宇宙.下面就是这个可恶的人所持的理由.他说,要是无神论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一切派别的宗教就会被消灭精光,就会从根本上铲除了.那就再没有那些神学的战争,再没有那些宗教的战士,那些可恨的战士了!被一种神圣的毒药所毒害的自然也就会恢复它的权利和纯洁了.安静的百姓们就会不理会任何别的声音,只听从出自自己内心的忠告了;只有这种忠告我们是怠慢不得的,怠慢了就要理亏的,也只有这种忠告能够指导我们由愉快的道德途径走向幸福.
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谁遵守这个法则,谁就是一个诚实的.值得全人类信任的人;谁不忠实遵守它,任凭他披着另一种宗教的外衣,也只是一个骗子,或者是一个我所鄙视的伪君子.
把这些说清楚之后,就让那些狂妄的人们去存各种不同的想法吧!就让他们去大胆想象,说什么不信启示就是不正直,说什么除了自然宗教以外,无论是什么宗教,总之非有另一种宗教不可吧!多么可怜!多么可悯啊!这就是人们给我们所提出的关于他们所抱持的关于宗教的宝贵意见!我们并不在这里骗取那些庸人们的选票.谁在心里供奉着迷信的神坛,就是生就只能崇拜偶像,不能感觉到道德的.
心灵的一切作用既然是如此地依赖着脑子和整个身体的组织,那么很明显,这些作用不是别的,就是这个组织本身:这是一架多么聪明的机器!因为即使唯有人才分享自然的法则,莫非人因此便不是一架机器么?比最完善的动物再多几个齿轮,再加几条弹簧,脑子和心脏的距离成比例地更接近一些,因此所接受的血液更充足一些,于是那个理性就产生了;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不成?有一些不知道的原因,总是会产生出那种精巧的.非常容易受损伤的良知来,也会产生出那种羞恶之感来,而后者距离物质还没有思想距离物质远,总之,会产生出人们在这里所假设的一切差别.那么组织便足以说明一切么?是的,我再重复一遍,组织足以说明一切.由于既然思想是很明显地随着器官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那么,那造成器官的物质当随着时间的进展而一旦获得了感觉的功能的时候,为什么异样不可以感受羞耻的感情呢?
因此心灵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空洞的名词,一个思想严谨的人使用这个名词时,仅指我们身体里那个思维的部分.只要假定一点运动的根基,生命体便会具有它所必需的一切,来运动.感觉.思维和羞恶悔恨,总之,来作一切身体活动以及以身体为依据的道德行为.
我们不作任何假定;要是有人认为所有的困难还没有一齐解决,那么下面有一些实验,可以最后地使他们感到十分满意.
(一)动物的一切肌肉在死亡以后都会颤动,越是冷血的.缺乏皮肤排泄作用的动物,肌肉颤动的时间愈长.乌龟.蜥蜴.蛇等可以证明.
(二)从身上割下来的肌肉,要是我们用针刺一下它,它会抽动.
(三)内脏在死亡以后也能维持很长时间的蠕动.
(四)根据柯柏的试验,仅仅用热水注射,便能使心脏和肌肉恢复活动.
(五)青蛙的心脏从体中摘出以后,尤其是曝晒在太阳下,或者,最好是放在一张热的桌子或盘子上,能够继续跳动一小时以上.跳动似乎一停止就不能存在了吗?只要用针刺它一下,这块凹下去的肌肉又跳起来了.哈维也用虾蟆作过同样的实验.
(六)魏路兰男爵培根在他的论著《林中林》里谈到一个叛国的罪犯,被活着剖腹,心脏摘出来丢在热水里,跳起来好几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低了,跳得有两尺高.
(七)取一只尚在蛋壳中的鸡雏,把心脏摘出来,在几乎是相同的情形下,也可以观察到同样的现象.只要用我们呼吸的热气就能使一只在真空钟里眼看要死去的动物复活.
我们从波义耳.斯德农等人所进行的那些实验,在兔子.鸽子.狗等身上也一样能进行;鸽子.狗.兔子等的心脏的碎片,和整个的心脏相同,也能抽搐.我们在被割下的土拨鼠的脚爪上也看到同样的动作.
(八)我们在蠕虫.蜘蛛.蚯蚓.苍蝇.鳝鱼等身上都可以看到一样的现象;因为热水里含有热力,因此被割下的部分在热水里跳动得更加剧烈.
(九)一个酒醉的兵士一刀砍掉了一只吐绶鸡的头.这畜牲起初站着一动也不动,接着大步往前走,并且奔跑起来;它碰到一堵墙,于是转过身来,拍拍翅膀继续朝前跑,最后才倒下来,躺在地上,全身的肌肉还在颤抖.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在被砍掉头的小猫.狗等身上,也很容易发现类似的现象.
(十)至于说到水螅被割以后,那就不只是蠕动而已;它被割成多少块,在八天中还会生成多少水螅.这真使我为那些博物学家们的繁殖学说感到羞愧,但也不能说感到快乐;因为可以说这个发现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即使从一切已知的.最确定的实验中,也决不要作出任何普通性的结论!
这里举出的事实已经超出需要了,它们足够无可争辩证明:有机体的每一条小纤维或每一个部分,都是依照它所固有的一个原则而运动,而这个原则的作用和随意的运动不一样,是并不依靠神经的,因为当进行这些运动的时候,表现这些运动的部分和血液循环并没有什么联系.由此可见,要是说这种力量是一直表现到一丝丝细小的纤维上,那么,由很多纤维以特殊的方式交织起来的心脏,当然就更应该具有这种性能了.至于这一点,是无需用培根的故事说服我的.我很容易地就已经判断了这一点,我是根据人的心脏和动物的心脏在构造上完全一样,同时也是根据人的心脏的体积本身;就人的心脏的体积来说,假如不是因为运动在心脏中被阻塞了,以及因为在尸体里一切器官都冷却和衰退了,它的运动我们是很容易看到的.要是我们在刚行刑的.尸体还温热的犯人身上立即进行手术,我们可以看到心脏有一种和被砍头的人的面部肌肉一样的运动.
这个推动整个身体或切割为碎块的肢体的起点就是这样的:它并不像有些人所想像的那样,只是产生不规则的运动,而是产生很规则的运动;而且不仅在热血的.高等的动物中是如此,在冷血的.低等的动物中也是这样.这就使我们的反对派黔驴技穷了,除非他闭着眼睛否认千千万万件每一个人都能非常容易地证实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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