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我们如此热爱卡尔维诺

钟和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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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伊塔诺·卡尔维诺如何声名鹊起的过程,没有人比美国小说家及文学评论家戈尔·维达(Gore Vidal)更清楚。早在1974年,维达就已经在《纽约书评》上详细介绍了这位只比他大两岁的异国同行的每部小说,当时的卡尔维诺即使在意大利文化中也远不是中心人物。到了1985年9月,62岁的卡尔维诺因脑溢血猝然去世时,全世界都在阅读他的小说,悲伤的意大利表现得如同失去了一位心爱的王子。

卡尔维诺去世前有过一次漫长的脑外科手术,他的医生难以抑制不近人情的欣喜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妙复杂的大脑结构。向来在卡尔维诺面前不知所措的理论家们对此应该感到安慰,毕竟那些风格变异的奇特作品是出自过于罕见的大脑。

卡尔维诺自己也曾作过类似表白:“从开始创作生涯的那一天起,我就把写作看成是紧张地跟随大脑那闪电般的动作,在相距遥远的时间和地点之间捕捉并建立联系。”24岁发表的第一部小说《通向蜘蛛巢的小路》以新现实主义的典型题材——抵抗运动为背景,却已经显示出别具一格的寓言特征;《阿根廷蚂蚁》(1952)和《烟云》(1958)带着卡夫卡式的奇怪和威胁性,探讨人类的困境和大自然的报复;《宇宙奇趣》(1965)用讲故事的形式谈论抽象的时间和空间概念;《命运交叉的城堡》则成了一次塔罗牌神秘图像的幻想试验;到了也许是卡尔维诺最优美、含义最丰富的作品《看不见的城市》,你已经无法区分这究竟是小说、散文诗还是冥想的片断。

对卡尔维诺小说风格的变化,戈尔·维达的解释是:“早期的卡尔维诺趋向于海明威式的现实主义风格,迁居巴黎后他形成了自己的叙述方式。从《我们的祖先》开始,你可以明显看出他如何受罗兰·巴特、博尔赫斯以及如今已经过时的新小说的影响。”

然而,关于这位才华丰沛的作家和他的写作,世界上又有谁能作出比卡尔维诺本人的《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即《美国讲稿》)更好更精妙的阐释呢?尤其当他写到:“如果我要为自己走向2000年选择一个吉祥物的话,我便选择哲学家兼诗人卡瓦尔坎蒂从沉重的大地上轻巧而突然跃起这个形象。这表明诗人的庄重蕴含着轻巧,而那些被人们视为生活的东西,都属于死亡的王国。”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人能解释卡尔维诺的小说为什么多年来盛行不衰,就像我们无法探知漂亮的《卡尔维诺文集》在今天热销的原因。当这位自认为“晶体派”的作家有时是极其文学化的优美描述,有时完全像一位科学家那样冷静地观察大自然的细枝末节,从对海浪、星辰、大地和奔跑的长颈鹿的沉思中建立和宇宙的联系时,也许真有越来越多的人享受到这种思维速度的快乐?或者,在这个已经来临的“未来千年”里,“卡尔维诺”的名字和那五本厚厚的精装本只是时尚男女趋之若鹜的消费符号,最终承受的还是在书架上蒙尘的冷落命运?

敏感的卡尔维诺会对此不安吗?在最后一部小说《帕洛马尔》中,卡尔维诺已经这样清楚地写道:“既然帕洛马尔先生现在已不再要求世界给予他什么,他的心情应该感到轻松,而且应该发觉世界也因此而感到轻松,因为世界已不再需要关心他了。”

不过他还是感到怀疑:“没有他的世界是否意味着他不再有焦虑呢?”

转自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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