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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现代文坛上，对“垮掉的一代”文学运动而言，杰克·凯鲁亚克的《达摩流浪者》，和他轰动世界的《在路上》一样，是一部不可或缺的里程碑式作品，一部所有挚爱凯鲁亚克的“严肃读者的必读书”。台湾大学学者梁永安翻译、大陆美国文学专家校订的中文版《达摩流浪者》，将于近日同广大读者见面。记者为此采访了上海译文出版社总编助理、世纪新文本出版中心总编辑赵武平先生。

周报:《在路上》新译本出版后，受到了国内读者的热烈欢迎。两年来，很多读者也一直都在翘首期待中文版《达摩流浪者》的问世。请问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它的出版为什么会受到格外的关注？

赵武平:凯鲁亚克的所有作品，所写依据都是他和朋友的经历，或者说写的都是“垮掉的一代”的故事，他的第四部小说《达摩流浪者》也不例外。

《在路上》出版不到一年，凯鲁亚克就于1958年完成了《达摩流浪者》，一部从风格和内容上来看，都可以视作为《在路上》续篇的自传体长篇小说:既是凯鲁亚克本人的浪游回忆录，也是对“垮掉的一代”整体精神面貌的刻画(凯鲁亚克特别记述了标志“旧金山诗歌复兴”的六号画廊诗歌朗诵事件——艾伦·金斯堡在场首次公开朗诵了长诗代表作《嚎叫》)。尤为重要的是，他在小说里还特别勾勒出了作为“垮掉的一代”重要代表诗人的加里·斯奈德的肖像，记录了他本人(雷蒙)和斯奈德(贾菲)借助禅宗修持，探索精神出路的努力和尝试。

也可以说，为追求自由、发展个性的“垮掉的一代”，在《在路上》中，横穿美国大陆四处漂泊；后来经过漫长的精疲力竭的旅行，开始笃信东方禅宗，感到领悟了生命的意义，终于在纽约街头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而在《达摩流浪者》中，“垮掉的一代”在以旧金山为中心的美国西海岸地区重聚，“变得有一点点倦怠和玩世不恭，变得有一点点口不对心起来。现在的我，心态已经有点老了，失却了往日的冲动……”然而，他们很快受到禅宗诗人斯奈德(贾菲·赖德)的影响，转而成为真正的“达摩流浪者”，只求一种“孤独、纯粹和忠于自己的生活”。

在某种意义上说，《达摩流浪者》不仅掀起了一场“背包革命”，更是预言了六十年代遍及欧美的嬉皮运动；它是对叛逆文化主流、反对平庸中产阶级生活的“垮掉的一代”的精神追求的总结，因此也特别引起人们的兴趣和关注。

周报:这部书取名“达摩流浪者”，扉页上又有着“献给寒山子”的题献。这些是不是说，作为东方文明代表之一的禅宗，对于改变一代美国青年精神和物质生活方式以及“垮掉的一代”的文学运动，有着特殊的意义？

赵武平:就故事来讲，《达摩流浪者》可以说是《在路上》的继续。然而，故事的主人公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些“垮掉的一代”，但是他们当中一些人，比如凯鲁亚克、尼尔·卡萨迪，还有被公认为“垮掉的一代”宗教导师的加里·斯奈德，在故事发生的时候，已经由原来的简单反抗社会传统价值观，变成了从精神源头探求出路的“达摩流浪者”。这些人依然和冥顽不化的中产阶级价值观对立、冲突，非但没有退让，而且批判更为严厉:“不管是哪一所大学，只要有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出现，就都会被视为异类。事实上，大学不过是为培训没有鲜明面貌的中产阶级而设的学校罢了。这些人最具体的象征，就是位于校园外围那一排排的高级房子。这些房子的每个起居室里面都有一台电视机，而房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坐在电视机前面，同一时间看着相同的电视节目，想着相同的事情。”

相反，那些有禅宗精神信仰，远离喧闹、肮脏、尔虞我诈的城市生活，期望回归自然，借助禅宗修持获得精神解脱的“达摩流浪者”，就属于完全不同的族类:“爱好的是潜行于旷野中聆听旷野的呼唤，在星星中寻找狂喜，以及揭发我们这个面目模糊、毫无惊奇、暴饮暴食的文明不足为外人道的起源”。

凯鲁亚克把《达摩流浪者》题献给“寒山子”，实际上可以理解成他把这本书的写作，献给带给他佛教精神理念，特别是禅宗思想的加里·斯奈德。在所有的“垮掉的一代”当中，企图借助翻译中唐禅宗诗人寒山子的禅诗，把东方文明的宗教智慧融入西方文明，进而抵抗平庸的主流价值观的斯奈德，是公认的二十世纪美国诗歌中的爱默生和梭罗的传人，主张回归自然，站在超人类的传统和文化角度，从全球生态系统的立场看待人类的作用。

斯奈德翻译的寒山子禅诗，也是凯鲁亚克和其他“垮掉的一代”接受和理解东方宗教文明的重要门径。

凯鲁亚克不仅认为斯奈德所倡导的东方宗教思想是“垮掉的一代”走出精神困境的通道，也是指引西方文明危机走出困境的智慧。

周报:多年前，国内一些诗人、小说家和摇滚乐手，曾经翻印了最早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译《达摩流浪者》。这次读者看到的，将是同一个译本的简体字校订版。能不能介绍一下，这次修订具体做了哪些方面的工作？

赵武平:有报道说，2003年，颜峻、尹丽川根据梁永安译本少量复制了《达摩流浪者》简体中文版，在国内“垮掉的一代”文学爱好者中间流行一时。“书籍的装帧设计粗陋，但字里行间的激情却依然令人感动——作为向前辈作家致敬和同辈好友的馈赠的礼物，此书一出现在地摊上，便总有人收购——毕竟，这世界上总有人年轻，总有人会热泪盈眶”。

这次整理出版《达摩流浪者》中文修订版，出版社邀请了上海外国语大学美国文学专家吴刚博士，根据企鹅出版社英文权威版本作底本，认真仔细地对梁永安译本，进行了彻底的修订和润色。在编校和出版过程中，校订者和责任编辑一起，对照原著梳理并且补正了译本中存在的琐碎翻译误差和遗漏，同时针对书中出现的文学典故和人物背景作了相应的注释，统一了海峡两岸翻译中存在的人名、地名，以及其他专有名词的歧义。此外，新版本中增添的6幅罕见的凯鲁亚克相关素描，以及著名书装设计师陆智昌在封面设计上的标新立异，也使这个最新出来的版本，注定会成为很多文学爱好者和藏书家的不可或缺藏品。

周报:《达摩流浪者》是上海译文版杰克·凯鲁亚克系列的第二部，能不能介绍一下其他作品的翻译出版进展？

赵武平:凯鲁亚克系列是个开放型的作品丛书，全部出齐会有将近20部作品。他的成名作《在路上》于2006年10月出版后，在国内读书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不到两年时间已经连续印刷11次，总销量接近30万册；凯鲁亚克的其他作品，包括最新发现的遗稿《顿悟:佛陀的传记》，都在陆续翻译之中，明年夏天还将会推出《玛吉·卡西迪》和《梦之书》等三四部作品，整个系列的出版大约需要三到五年时间。

转自 《文汇读书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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