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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还是妥协？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对于生活来说，也许活得时间越长，就越趋向于后者──回想一下你14岁时的心态，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那你也理解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正因为这样，我时常觉得（甚或说我时常希望着），每个越过30岁而没有疯狂的人都必定是分裂的：一半同这个现实委与曲蛇，一半掩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那是火焰，青春的断壁残垣──纯净、但却微弱着。
保有火焰者必定会遭其炙烤，但也许此种痛楚才是活着而非呼吸着的真正感觉──这如同对于幸福的定义。
没有谁可以真正自我地活下去，我指的是思想上的、关乎灵魂。不管你要不要、愿不愿，你在改变着自己，也许每一次小小的都是自愿的，甚至甜蜜，但往往到头来，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如此不堪，灵魂的深处那一度在青春中燃烧的火种现时几乎被熄灭殆尽，你偏离了自己的初衷走着一条按照当初的价值观看去完全狗屁不值道路，成为一个在青春的高台上被绝对藐视的庸碌的灵魂──此时你会怎么办？
你要鞭挞自己吗──你要怀疑自己吗──你要枪杀自己吗──还－是－认－命？
我不太清楚哪种选择更好──用好坏来判断这个会使之蜕化为儿戏，对其的所有解释都会成为漏洞百出的笑料。因为不管哪种选择都是自圆其说，配合着悲壮凄楚，这些已经被感受得太多，以致淤积了我们的神经末梢。但无论如何，那还是重要的，甚至重要到可以花费10年、20年、甚至一生来沉思的地步。
我明白在自己身上，灵魂同现实的决斗已经一败涂地──换句话说，如今，我是苟活着。
然而牯岭街少年不同于我，是在用最决绝的方式来对抗着的──用刀、用绝望、前途、甚至青春本身。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宁愿在现实中去作一个无理数，一群被青春和诳想烧红了双目的人。他们踏着尸骨前进，冲进毫无希望的战斗，高叫着，那些嘶哑的呐喊加重了他们的赤手空拳──他们将他们所能随手抓到的东西拼命砸向狞笑着的对手，而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东西在生活中意味着什么──那个年龄确实就是要我们这样。
──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心灵，别的一切滚蛋！灵魂是那个在熊熊火焰之侧狂舞的巫师，我们则是为其献身的信徒和食人生番。
需要指出的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社会大众文化和社会的统治者们反感青春的力量，而在误导自我价值实现的概念，因为他们认为那是一种──野蛮。想一想你脑子中的自我实现是什么呢？──是祈望获得现实中的、大众的肯定──但我首先要指出的是，别人的肯定真的同你自己的实现很相关吗？难道实现自己最终的裁判不应该出自你自己的灵魂么？那为什么要首先摒弃自己，才能去实现自己？为什么到头来，我们会退缩会妥协会圆滑会掩饰会说谎会无耻会利欲熏心会卖友求荣会背叛信仰会男盗女娼？以谎言开始必以谎言结束，种瓜者得瓜种豆者得豆。
尘世的幸福并不可耻，但我们坚决不要打折、不要蒙尘、不要腐朽。同那些简单的灵魂相对照，同那些帅真的面孔相对视，同那些简单的理由相对比，然后到黑暗的角落里评判自己。
为了保护爱情的纯净，少年用刀刺进女友的身体，虽然激烈但也许不难。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意识没有思索靠的是10级以上的强烈的本能行事。但假如你今年不是14岁的而是28，耳闻目染了思索了现实，懂得了这个狗屁生活的腐烂嘴脸，明白那样作必然早晚要面对注定的惨败，但你仍然要选择活得爽而不是活得长，仍然要将坚持追求灵魂的质量而非生活的质量，说实话那并不容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孔子的话。奇怪的是一个抱着安邦定国，规范社会的老头怎么会作这种盅惑──因为我确实觉得其中带着一种英雄的、不管不顾的反社会意味。
转自
电影夜航船